第九章 东风多情
向太妃慵懒地叹了一声：“宁心啊，扶我去晒会儿太阳。卿儿，替我招待太子，我片刻即回。”
宫夫人一听气得火冒三丈。
慕沉泓对向太妃点的曲子也一点没露出意外的神色。显然，向太妃的心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啊，根本就不带一点点的掩饰。
向婉玉恶狠狠道：“你瞧着吧，她今日所作所为，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如数奉还。”
慕沉泓放下笛子，笑眯眯道：“好啊，那我每日都来。”
宫卿只是嘻嘻笑着却不答，心道：我怕来了，您给我设套啊。
慕沉泓道：“我带了花神灯，太妃要不要去院子里看看挂灯？”
宫卿无语地看着太妃矫健敏捷的身影，心道：就您这利索劲，那有半点生病的样子啊，还说什么片刻就回，就糊弄我吧，没一个时辰您绝回不来。您其实就是想讹住我，然后让我和他，那个什么什么吧。
宫卿也深感定亲是当务之急。一来可以避开明年的太子妃大选，二来明年太子妃大选之后，那些落选的姑娘们齐齐寻找婆家，竞争必定很激烈啊。
赵国夫人啐了她一口：“别胡说。”
宫卿点了点头：“当真。”
“皇兄，秘司营，”
“太妃好些了么？”
慕沉泓勾唇一笑：“是啊，卿妹妹小时候活泼可爱，玉雪可人。”
薛佳噗的一笑：“表哥的嘴又不是蚌壳。”
宫卿笑了笑道：“是很活泼可爱，人也仗义热情。”不过，虽然这样说，宫卿心里还是晃过一丝异样。因为薛佳几次貌似无意的言语，都将自己和向婉玉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虽然她后来好心地去请慕沉泓帮自己赏红，又提醒自己别饮酒，但总觉得她的好心，不是那么的单纯，会不会别有用心呢？
向太妃意犹未尽，笑眯眯道：“太子若是天天能吹上一曲，我的病不用吃药也就好了。”
向太妃立刻就问：“你把他气走了？”
“你的事还没商议。”
宫夫人立刻收敛了娇滴滴的笑，正色道：“我原本想在琼林宴上给你寻个合适的夫婿，所以一直没有在京城这些贵族子弟中留意。等你生日的时候，娘请人过府来赏牡丹，趁机透出口风，看看谁家有合适的儿郎。”
阿九呼呼喘了几口粗气，极不耐烦地道：“你立刻就去安排个人。”
“你说吧。”
正说着，管家来报，赵国夫人和女儿前来拜访。
他笑了笑：“今天上午你醉酒，吵着要那廊下的宫灯。还有一次，”说到这儿，他又停住了，但笑不语。
“姑姑，太妃叫我来有什么事么？”
“当然是夫君你了。”宫夫人一扭腰身，笑嘻嘻上前抱住宫大人的胳臂，媚眼秋波，做崇拜爱慕状。
宫夫人心花怒放，顿觉薛佳十分可爱，娇俏活泼，一派天真。
于是，这悠扬的笛音，婉转的琴声便在重阳宫里幽幽响起，不得不说，两人的配合还真是天衣无缝。
九公主气鼓鼓道：“我想说皇兄你这人真是讨厌。”
“太妃今日病了，想着小姐今日要出宫，一定会来告别的，等了半天也不见小姐的身影，这才着了急，让奴婢去请小姐过来，可是巧的很，小姐想必是听到太妃的心声了吧，血脉相连的亲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她陪着笑道：“公主，老奴给您安排吧，老奴的儿子，在宫外还认识几个人。”
“那我多留一天，明日再回。”
“昨夜吃了糕点之后觉得口干，一时等不及就喝了些凉茶，结果腹痛胃痛。”
薛佳笑嘻嘻地看着宫夫人，赞道：“怪不得宫姐姐长的倾国倾城，原来宫夫人貌若天仙。”
“今天就要回去了？”
“卿妹妹”！宫卿脊骨一麻，心都颤抖了。太子殿下，求您还是叫宫小姐吧。
要不要这么明显啊，好歹您也含蓄些啊！还有，您这做法根本就是媒婆做派啊，好歹您也是太妃，这牵线搭桥的手段真的有待加强啊，至少也要带点宫廷味儿啊，宫斗什么的不都是讲究高深莫测么，别这么赤，裸裸啊……
薛佳嘻嘻一笑：“姐姐这么一说，只怕二哥心都要碎了。”
宫卿当然不会说，可是向婉玉却毫不客气地把宫卿在宫里受得委屈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赵国夫人点头：“的确，阿铎性子毛糙，需要一个沉稳厉害的妻子来管家。我看向婉玉很好，皇后若是同意，我便请人去安国公府提亲。”
慕沉泓提起一盏递给宫卿：“卿妹妹也去挂吧。”
宫卿无语，是他把我肉麻走了……
向太妃立刻将灯接过来，放到宫卿手心里：“去挂灯讨个吉利，求花神赐你一桩好姻缘。快去吧。”
“太妃怎么会病了？”
“过几日便是上巳节，他想在芙蓉园和姐姐再谈一谈。”
宫卿：“……”姑姥姥您真的是病了吗？
宫卿悄声道：“妹妹特意提醒，我怎么会喝，酒含在口中都吐在手帕上了。”
宫卿笑道：“太妃病好了，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了。”
慕沉泓起身道：“母后，我还有些折子没看，先告辞。”
“刚刚去请了，人还没来。”说到这儿，宁心有略带埋怨的玩笑语气道：“小姐怎么不来瞧太妃呢，难得进宫一次，居然就来了两三回。太妃可是天天盼望着小姐能来和她说说话聊聊天。”
安夫人赔笑：“是，立刻就去安排，定不会让公主失望。”
向太妃：“……”
向太妃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笑眯眯地看着宫卿。
向太妃有些生气，这丫头怎么半点都没遗传自己的上进心啊，想当年自己进宫从六品一路奋斗到二品。眼下这么有利的条件，她居然一点都不珍惜。
宫卿也不想留在宫中，但也没法狠心离去，最好是太妃立刻就能病好，于是，她便问宁心：“姑姑可是请的薛太医？”
他目光含笑，满树花神灯，盈盈的暖光，映在他眼中，像是一片星海。“不知可有机会，每年都与你在树下挂灯。”
宫卿顿觉有些羞愧，太妃和宁心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要是狠心走了，实在是说不过去，帽子大一点，都可以算是不孝了。不过，既然太妃病了，估计也没精力给自己安排什么偶遇了，自己躲在重阳宫里，阿九也不会来寻仇滋事，想到这儿，宫卿便笑着答应了。
宫卿笑呵呵道：“既然太妃没病，那我今日就回去吧。”
宫夫人仔细拉住宫卿询问宫里的事情，她顶顶担心的就是有没有再次发生摸大腿的事件。宫卿忙说没有。
赵国夫人和薛佳也在。
宫卿：“回殿下，太妃病了，留我在这里多住两天。”
太妃笑着挥手：“小丫头们还能有什么悄悄话，不就是谁家的儿郎生的好看英武。”
什么太好了？您两位真的很有默契啊。
阿九起身问道：“皇兄方才去哪儿了？”
安夫人等候在外，见到公主的小脸便知道结果。
薛佳怔了怔，“那是怎么回事？”她眨了眨眼，恍然道：“估计是那临江仙非常厉害，沾了姐姐的唇舌，也激发了一些药效的缘故。”
宫卿笑：“好啊，我巴不得有薛妹妹这样的妹子呢。”
她略一思忖，便抬步前去重阳宫。
看着儿子的背影，独孤后气结，这个儿子，完全和女儿相反，阿九是什么都表现在明面上，他却深藏不露。这大抵也是跟两人从小的教育有关。因为慕沉泓将来要继承大统，自小宣文帝和独孤后便对他十分严苛，教授君王之道，权谋运筹的结果便是谁也摸不着他的心思了。
此话别有深意，向婉玉顿时脸色一红。原本她不想嫁给独孤铎，可是进宫饱受了一顿打击之后，顿时觉出定远侯府远比皇宫好上十倍，因此，再见赵国夫人，便有一种儿媳妇见到婆母的感觉，有些羞窘。
“她也不常来。”向太妃叹了口气，无限遗憾地说道：“你和卿儿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儿，怎么越大倒越是生分了？一口一个宫小姐，听着我都觉得远，小时候你管她叫卿妹妹，多亲切。那会儿宫里的几个小姑娘里头，你可是最喜欢她。”
向太妃心情不大好，再说对独孤后的娘家人也没什么好感，便不耐地挥了挥手：“就说我睡了，卿儿你去招呼一下。”
宫夫人舒了口气，放心地笑道：“太好了。”
当着太妃的面，向婉玉不好意思开口询问，一直对着宫卿使眼色。
送走赵国夫人母女，向婉玉也随之告辞。
阿九又道：“别让他发现，行事小心些。”
慕沉泓避而不答，俊雅又神秘地一笑：“找我有事？”
“或许她心情不好，捉弄人来逗自己开心吧，方才我听宫女说，乔锦歌和李崇明也醉了。”
“你这孩子，好歹也说个人出来，你怎知你喜欢的，我与你父皇不喜欢？”
赵国夫人和宫夫人及向婉玉叙话的功夫，薛佳凑到宫卿耳边悄声道：“我二哥也想来拜访，被我挡住了。”
赵国夫人见到她，也很亲热，经过昨夜皇后的首肯，面前的这位，即将成为自己的儿媳，安国公府的地位和背景，和定远侯府再般配不过。
向婉玉归心似箭，和向太妃告别之后就离宫回家了。
宫夫人对这位赵国夫人不是很感冒，因为自打来了京城，她如同一只嗡嗡乱飞的蜜蜂，到处和人拉关系。初到京城，想要快速地融入这个圈子原也无可厚非，但她做的太过明显，而且处处露出一股小家子气，十分势利，比如宫夫人和安国公夫人韩氏同时在场的时候，她明显的就更巴结韩氏一些。
宫夫人将两人迎进正厅，薛佳一见向婉玉便拉住她的手，喜笑颜开道：“向姐姐也在，好巧，母亲，你看向姐姐果然是和我们有缘分的人呢。”
“我过来看看，若是姑姥姥睡着了，就回去给您拿条毯子以免着凉。”
这姿势让宫卿十分窘迫，太妃您其实这会儿是想化身为一道红丝线吧。
要是他干的，她就……心里就了半天，最终发现，除了装不知情和图书，还真得拿他没辙，自我安慰，算了，亲一次是亲，亲二次也是……啊呸呸就当是被蚊子咬了。
“过几天就是上巳节，到时候，妹妹要给姐姐一个惊喜。”薛佳神神秘秘地抿唇一笑，“妹妹先告辞，上巳节再见。”
薛佳嘟起嘴，佯作生气道：“姐姐太见外了，我和姐姐一见如故，心底里是把姐姐拿亲姐姐看待的，以后不许和我客气见外，不然可真是显得生分疏远了。”
“可请太医瞧了？”
此刻，椒房殿里灯火通明，阿九偎依在独孤后身边，像一只慵懒的喵。
“喜欢你又不来。”向太妃忍不住捏了捏宫卿娇滴滴的小脸蛋，爱怜之情溢于言表。
宫卿：……好，你也赢了。
“你们在宫里可受了什么委屈？”宫夫人关心了女儿有没有被调戏之后，接下来便是关心有没有受委屈。
阿九不屑道：“母后，那日选花神，她可是选的她自己。”
慕沉泓走过去坐下，不等独孤后开口，便道：“母后是想问儿臣，二十四位女子，谁比较合适？”
向太妃被她一席话勾起了心里的遗憾，是，她一辈子都在宫里，江南和塞外是什么模样，她此生无缘得见。
“那太好了。”但愿薛太医手到病除。
宫卿干笑。这年后的节日也太密集了些，偏偏宣文帝是个喜欢享乐又喜欢热闹的，每个节日都不放过。到时候，恐怕又要见到一些不想见的人。
向太妃立刻道：“那不行，非要听合奏才有效啊。”
宫卿正色道：“沈醉石母亲还是放弃吧，阿九对他用情颇深，依我看，驸马非他莫属。”
慕沉泓依旧嗯了一声。
“对了，卿儿你弹只曲子来听听。太子，你还没听过她弹琴吧，宫里的琴师可远不如她呢。”
赵国夫人忙掐了一把女儿，嗔道：“你胡说什么。”她早就知道皇后和阿九都不喜宫卿，自然不会娶个这样的儿媳妇得罪她们。
宫卿被看得心里毛毛的，上一次，就是被老太妃这慈祥光亮的目光鼓动着，兴致勃勃地去了养馨苑，偶遇了某人。
宁心立刻道：“是啊，太妃身边虽说不缺人侍候，可到底不是嫡亲的亲人，小姐就多留两天，等太妃病好了再走吧。太妃最喜欢小姐了，天天念叨着，盼着。可是小姐也不来，太妃不知道多伤心。”
她一睁眼，就看见宫卿正在问宁心。
慕沉泓显然是有备而来，廊下放了不少的花神灯。灯里已经点上了蜡烛，夜色中忽闪着暖暖的光。
薛佳笑盈盈道：“姨母，好像二哥更喜欢宫小姐呢。”
“好极，妙极。”
向太妃指着廊前花坛，“都挂在那棵桂花树上吧。”
慕沉泓走过来坐在向太妃的床沿，和颜悦色地问：“太妃您那里不舒服？太医可来瞧过了？”
母女俩刚聊了没几句，向婉玉来了。
真是好招不怕滥啊。
他仿佛不当阿九的存在，看完之后便提笔批阅。
慕沉泓淡淡一笑：“明年才选妃，母后急什么。接下来还有上巳节，端午节，中秋节，春节，元宵节，母后若是觉得这次还没看够，不妨再将她们叫进宫，住上十天半月，仔细挑，定能挑一个满意的。”
独孤后被弄得很没脾气，忍着气道：“你到底喜欢那一个？总有一个稍稍如意的吧？”
宫卿面色绯红，加无语凝咽……有这回事么，姑姥姥？仗着我不记事，您就尽情地杜撰吧。
向婉玉一听气得脸色通红，“我们姐妹到底哪里得罪她了，居然三番五次的整治我们。仗着她是公主，就可以如此的无法无天么？”
灯下看美人，果然是更添娇色，她轻灵娇艳，如是花间精灵。
“就合奏一曲凤求凰吧。”向太妃笑眯眯地开了口。
“太妃病了，留我在这里再住一天。”
“那，我去告知表姐一声。”
“太好了。”
宫卿明白她的意思，便对向太妃道：“太妃，我和姐姐说句悄悄话，太妃不许偷听。”
向太妃半靠在床上，见到宫卿便伸出手，“没良心的丫头，好不容易进了宫，也不来瞧我，可是嫌弃我这老太婆又老又无趣？”
至于薛佳，她又会给自己什么惊喜呢？宫卿简直有点不抱希望，因为自打被慕沉泓挂破裙子之后，好似好运气都被他勾跑了，整天都是惊没有喜。
阿九哼了一声：“母后别问了，皇兄的嘴，是拿簪子也撬不开的。”
向太妃闭目养神，唇角带着喜滋滋的笑。要是这丫头嫁给太子，安国公府又可以风光安逸数十年。而且，自己这晚年也更幸福滋润了。正想的惬意，突然听见一声小声的询问：“太妃睡着了么？”
独孤后蹙了蹙眉，面露不悦。
不过，太子殿下您盯着人看了这么久，眼皮子不抽搐么？
“母后，其实花神选自己，并不为错。”慕沉泓笑着道：“由此可见，向小姐是个自信要强的女子，侯府倒是需要这样的女主人。”
薛佳吐了吐舌头，对慕沉泓嫣然一笑。
“姐姐要不和我一起多留和_图_书两天吧，太妃病了，我们陪她两天。”
“我听说妹妹没走留在重阳宫，就赶紧来了，”她看了看殿内的宫女，附耳到宫卿耳边道：“姐姐为何也醉了？我不是让姐姐别喝那酒么？”
慕沉泓便笑了笑不再问，走到书案后坐下，翻开一本奏章。自打去年宣文帝让他监国之后，一些朝政都交给他处理，那案子上堆了十几本奏章。
“好啊。”向太妃一听就来了劲头，立刻就起身牵着慕沉泓的手，然后又拉起宫卿的手，一手一个走出殿外。
向太妃道：“我知道阿九一直欺负你，那是因为你比她地位低。当年我进宫也不过是六品，头上的皇后贵妃淑妃等一众人，那个没欺负过我，后来皇后去世，我独掌后宫，谁还该对我说半个不字？你若是想别人不欺负你，那你就爬到她们头上去，你自己有权势有地位，谁敢对你不敬？便是阿九又如何，届时你是她的皇嫂，你看她还敢不敢欺负你。”
可是越怕见他，他越是来的勤。
还有一次什么？她疑惑地看着他，一双眼眸波光潋滟，勾人沉溺。
“太子殿下，臣女去看看太妃怎么还没回来。”宫卿起身走到门外，还觉得后背麻酥酥的像是爬满了小蚂蚁，卿妹妹……他怎么就能叫的这么缠绵悱恻，深情款款呢，佩服佩服。
他知道她过的不顺畅，她心里蓦然一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了。有了他的一席话，好似这半个月来受到的委屈骤然烟消云散于这片灯光之中。
宫卿一头黑线，太妃您这是要我搞专场才艺表演么？
此刻，明华宫里，向婉玉刚刚苏醒，听见向太妃病了，立刻便起身随着宫女一起到了重阳宫。一来她也要和太妃告别，二来也想问问宫卿，花神赐酒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就醉了？
“当真？”
独孤后：“……”那你是都要？还是都不要？
“我想知道是不是有人打他的主意，他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阿九懊恼地跺脚，不由有些害臊。
“那两人又如何惹到她了？是见不得别人比她漂亮么？”
“姑姥姥，您不用这样费心给我安排。我母亲她不想我进宫，我自己也不想，皇后的性格姑姥姥比谁清楚，还有那个阿九，更不是好相与的人。他日，恐怕还有比这两位更难缠的人物出现，我不想和这些人绞缠在一起，很没意思。”
独孤后道：“你说吧，只要不是向婉玉和宫卿，其他的都可以商议。”
独孤后笑：“正是此意。刚好赵国夫人也在，都是自己人，不妨谈论谈论。”
一来，今天就要离开皇宫，于情于理都要去和向太妃告别，二来，别人或者向婉玉问起，就可以说，自己这段时间在重阳宫和向太妃在一起，自然不会有人怀疑。
“你就不肯多留几天？”
皇后点了点头，“阿铎早些生子，父亲地下有知也好安心。”
“我让人去就行了。”宁心立刻就吩咐殿内的侍女：“去明华宫告知向婉玉小姐，就说太妃病了，宫小姐留下来多陪太妃几天，让向小姐先回去。”
片刻之后，慕沉泓走了进来，一道幽幽的目光，似笑非笑地从她脸上扫过，然后也露出一个惊诧而意外的表情：“宫小姐也在这儿？”
向太妃一听喜笑颜开，紧紧握着宫卿的手：“好孩子，姑姥姥就知道你心眼最好。”
慕沉泓笑眯眯地起身，弹了弹衣襟，嗯，暂时就先到这儿吧。
阿九只好寻着话题开头：“皇兄，我想和你说件事。”
向太妃立刻露出惊诧而意外的表情，仿佛对太子殿下的驾临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慕沉泓淡淡地哦了一声，笑问：“干嘛？”
向婉玉立刻道：“太妃跟前这么多人侍候，我看妹妹一个人陪着就够了，这宫里我一天都不想多待。”
宫卿点头应好，走到殿中，薛佳便握住了宫卿的手，惊喜地说道：“姐姐居然没走，真是太好了。”
想到这些，宫卿自嘲地笑笑，自己原本最不喜欢琢磨人，也从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进了一趟宫，就变得草木皆兵，当真是环境改变人，以后还是能离后宫多远便多远吧。
宁心立刻识趣地带着宫女退下。
宫卿嫣然一笑：“卿儿自问不笨，若真要斗心眼，姑姥姥以为我斗不过她们么，我隐忍避让，不过是想着小不忍则乱大谋，不想给父亲惹来麻烦。”
“卿妹妹，”
表白被无视的太子殿下，只好暂且回宫，准备明日再来攻坚。刚回到东宫，独孤后身边的内侍万明林请他前去椒房殿。
宫卿走过去，蹲在她脚边，笑嘻嘻道：“姑姥姥，我有几句话想私下和姑姥姥说。”
宁心姑姑动作迅捷，立刻让人抬来了向太妃最珍爱的焦尾琴。李万福片刻功夫就取来了太子的长笛。
宫卿：“……”但是，摸了手，还亲了嘴……唉，头疼。
慕沉泓笑着看向她：“宫小姐常来看望太妃么？”
离开虎狼之地，宫卿直奔明华宫，但走到路口，她心里晃过一个难题。此刻回到明华宫，若是别人问起自己酒醉之后去了哪儿，如何说？特别是向婉玉，她若是比自己早醒，必定会追根问底自己去了哪儿。当然不能说是被太子带到了暖阁，否则，可真是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了。
宫锦澜嘴角一抽，十分窘迫地逃进了书房。
宫卿上前，握住太妃的手，笑嘻嘻道：“太妃那里话，像您这样可爱的老人家，不知道多讨人喜欢。”
“殿下何出此言？”
果然……
慕沉泓嗯了一声，继续看着手里的奏章。
慕沉泓听罢，笑呵呵道：“男人都不喜欢妒妇。特别是无中生有的妒妇。秘司营的人，不是用来打听别人隐私的。”
宫卿忍不住噗的笑了：“娘，如此看来，女儿还是找个丑的比较好，不然娘到时候可是胖的不成样子了。”
慕沉泓往桌前靠了靠，笑眯眯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宫卿窘迫地笑了笑，心道，我倒是挺想来看望她老人家的，可是却怕她老人家给我设套，让我去“偶遇”什么人，那可就不妙了。
宫卿想不出别的缘故，除非那花糕里也有猫腻，可是她当时也留了心，是看过所有人都吃过之后她才咬了一口，而且薛佳吃了两口都没事。想来想去，也唯有相信薛佳的这个解释了。
走进厅内，向婉玉便笑着对宫卿道：“我还以为妹妹会多住几天呢，看来妹妹也是一天也不呆不下去啊。”
宫卿点头：“是，姑姥姥说的很对，可是和这些人争斗有何意义？我不想一辈子都耗在这种无聊的事上，人生苦短，有大好河山要看，有自由快活的日子要过，为何要耗尽心血和这些人斗心眼？”
宫夫人哀哀的叹了口气：“好可惜啊，那么帅的男人。”
“没忙什么，就在暖阁里看书看折子。”
“就算醉了出丑也没什么，多谢妹妹好心提醒。”
“他已经走了。”
“那，明日殿下若是太忙，就不必过来了，由臣女侍候太妃即可。”
宫卿被他的迅猛速度惊住了，李总管你是土行孙再世么……
宫卿索性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以免姑姥姥再给自己设套。
“既然太子殿下每日来吹笛子，太妃您老人家的病就好了，那也不用卿儿留下来陪着姑姥姥了对么？”
慕沉泓浅浅一笑：“儿臣的婚事难道不是母后父皇做主，儿臣说的不算吧。”
送客么？他吟吟一笑，“我今日不忙。”
慕沉泓笑着哼了一声：“既然儿臣不能做主，又何必问儿臣的意思。”
慕沉泓这才抬头，闲闲地往身后一靠，笑眯眯道：“阿九你想说什么。”
走到重阳宫门外，宁心姑姑正巧从里面出来，一见宫卿便笑着道：“真是好巧，太妃正派奴婢去请小姐呢。”
向太妃一听，便拉下脸：“没良心的丫头，姑姥姥病了，也不肯留下来陪陪姑姥姥？”
向婉玉和宫卿走到廊下，立刻就问：“我刚才真的醉酒了？这怎么可能，我平素在家中喝上三五杯酒根本不会醉的。”
不是错觉吧，他把暖阁两个字咬的格外重……想起方才，她心跳的略略有点快，那个，嘴唇的异样，不会是？一想到某种可能，她心里噗通一声，顿时有心律不齐的症状。偏这时，慕沉泓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慕沉泓一进去，独孤后便露出一丝笑意，“皇儿，你过来。”
向婉玉煽风点火：“妹妹脾气好，受了委屈都忍着，我想姑母总该找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那丫头。”她知道自己这位姑母从小就被祖父娇宠，绝不是一颗软柿子。
九公主皱眉，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奏章。
九公主只好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想让他留意沈府的动静。”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太妃的寝宫。
慕沉泓摸了摸下颌，半晌才道：“嗯，都一样。”
慕沉泓揉了揉眉心：“明日若是太忙……”顿了顿，他正色道：“我就来一次，若是不忙，就早中晚三次，卿妹妹觉得如何？”
“那可不行，娘宁愿发胖，也定要找个好看的女婿。不然看着吃不下饭，还不得饿死。”
他摸了摸下颌，唉，真是刀枪不入一点机会都不给啊，妹子。
宫卿赶紧换了一个话题。
“不用管我，你去和太子说话。”
“卿儿那会儿叫你太子哥哥，最喜欢跟着你。你们俩看着真像是一对金童玉女。”
薛太医来了之后，和向太妃两人心照不宣。这后宫里的女人呢，通常都是假病的次数多过于真病的，比如向太妃她老人家，从年轻的时候起，就经常有需要的病一病。薛太医已经见惯不惊，很淡定地给老太妃开了一副养身健体的滋补药，告退而去。
阿九嗯了一声，不大好意思直说，这种监视情郎的事，说出去还真的还是有点跌份。
慕沉泓笑笑不语。巧极……
宫卿刚刚把灯挂上，就听见身后慕沉泓的声音：“宫小姐很喜欢灯是么？”
宫卿走上前，李万福便带着太监宫女退下了。
“是啊，太妃和图书有病，一向都是请他的。”
宫卿尴尬地低声道：“上一回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必再见面，以免被人闲话。”
慕沉泓莞尔一笑：“讨厌你还来找我。”
宫锦澜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在说谁？”
安夫人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宁心姑姑笑嘻嘻地从外头进来：“太妃，药已经煎上了，太子殿下听说您病了，特意过来看望。”
宫夫人见到女儿，差点喜极而泣，自从宫卿出生，从未离开她这么长的时间，这段时日简直是度日如年。
宫卿：“……”
离开虎狼之地，她舒了口气，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嘴唇，刚才她一醒了就觉得嘴唇有异样，好似肿了一般，麻麻酥酥的感觉，仿佛被虫子咬过。
李万福立刻吩咐宫女将花神灯挂到了树上。当然，李总管善解人意地留下了一盏，就放在太子殿下的脚边。
吃过晚饭，他便来“看望”向太妃了。
宫卿苦笑：“谁知道呢，反正花朝节终于结束了。”
阿九在勤政殿内等待了半晌，终于看见慕沉泓神清气爽风度翩翩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道目光的内涵十分丰富。于是，方才那个猜想的可能性瞬间就到了九成。
“这些女子，无论家世容貌都难分上下，要不，母后随便挑一个便是了。”慕沉泓兴趣全无，仿佛此事于己无关。
宫卿这才明白这位表姐为何要来自己家看望姑母了，敢情是来打小报告给阿九拉仇恨的。
九公主恨恨道：“我想借用个人，安排到沈醉石家。”
宫卿正色道：“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太妃这里有臣女看着，请殿下放心。”
宫卿噗的一笑：“太妃您猜的真对。”
“皇兄你当真是讨厌，小气鬼！讨厌讨厌讨厌！”九公主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宫夫人道：“这个薛小姐倒挺讨人喜欢。比她势利的娘可爱多了。”
面对向太妃的无辜表情，宫卿很无语，很无奈，恭敬的站起身，恭迎太子殿下。
宫卿：……姑姥姥你赢了。
“你怎么来了，太子呢？”
话虽如此，可是长的这么美，太子又明显有意，就这么放弃实在是可惜啊，向太妃正欲继续劝说，宫卿笑着道：“姑姥姥其实您根本没病对么？”
“卿妹妹的琴弹得真好，明日我们来合奏一曲高山流水吧。”
宫卿被他一声卿妹妹叫的面上发热，眼皮直跳，“说不定今晚上太妃就康复了。”才不和你当知音，明天我就回家去，您和向太妃高山流水吧您。
“那好，卿儿就多住两天，陪着姑姥姥。”
两人正说着，宁心过来道：“太妃，薛佳小姐来了。”
独孤后道：“家世不错，容貌还好，人倒也端庄稳重，配阿铎，自是绰绰有余。”
宫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叹了口气幽幽道：“那沈大人，皇上也不知到底要考察到什么时候，他若不要，我也好下手啊。这么拖着人家，真是不厚道。你说另选一个吧，我真是不甘心啊。长的这么好看，天天看着，饭也多吃一碗呢。”
赵国夫人见母子俩僵住了，便笑着打圆场：“皇后，你看向婉玉如何？”
宫卿低头忍笑。
他轻咳一声：“这半月来，宫小姐在宫里过得不甚顺畅，所以，我带了这些花神灯来，希望你看着高兴。”
吐槽完毕，宫卿回过头，正对上慕沉泓的目光。好吧，这位太子殿下，人家才是正宗的宫廷目光，幽幽沉沉的仿佛一潭看不透的水，表面却又波光潋滟，泛着温柔明亮的光。
“唉，年纪大了，好不好的没什么分别啊。”向太妃被宫卿的那一席话打击之后，恹恹的无精打采，倒像是比上午的病重了些。
“薛林甫已经来过了。太子最近忙什么呢？怎么也不见过来。”
“因为那酒中，公主放了药，听薛佳说，一滴就醉。”
她心里怦然一声狂跳，没想到他会突然借机表白。她脸上发热，急中生智道：“未婚的女子才挂花神灯，殿下的意思，是说臣女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么？”
她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疾步回到了向太妃的身边。
独孤后道：“你这孩子，就算是我们做主，也想问问你的意思。”
慕沉泓笑笑不语。
您老人家果然是点了这一首曲子啊，就非要这么明显么？
宫夫人心道：今天还真热闹。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干嘛？
宫卿：“……”
慕沉泓含笑点头：“好，李万福，你去把我的笛子取来，太妃，我们合奏一曲如何？”
翌日一早，宫卿离开了重阳宫，向太妃知道她志不在此，也没有再强留。
深度颜控的宫夫人，绝不能容忍自己国色天香的女儿寻个不好看的女婿，拉低宫家的美丽指数，以及影响下一代的美貌。
独孤后气恼地吐了口气，儿大不由娘，如今是倒来越摸不着他的心思了。
宫卿窘了，这位侯爷，还没死心么？
太子殿下，看来您今天是真的不忙啊，宫卿断然决定明日一早就走，坚决不和他高山流水。
“是啊，待会儿就走，所以来给太妃告别。”